播音主持自備稿件:《遠方的夜》
黃昏是打開夜的一道門。那道門在曠野中佇立,蝙蝠在它的額前忽東忽西毫無規(guī)則地。
飛翔。無言的黑影,讓黃昏變得神秘和親近。隨后,黃昏就慢慢闔上眼瞼,成長為黑夜,單純和透明。
那時,農(nóng)村還沒有電燈。人們吃罷晚飯,就搬張凳子聚在村口,用芭蕉扇拍著蚊子。拉拉家常。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只有開口說話,人們才能分清對方是誰。莊稼地從村頭往遠處延伸,玉米稞子遮住道路。向東走過一段土路是個緩坡,爬上去能看見遠遠的燈火。孩子以為是星光,大人說那是礦上的燈光。除了這些,再沒什么可看。這幾盞燈火,成了孩子想象的出口。
透明的黑暗在我面前伸展,像一大滴露水,富于彈性和張力,把夢包裹和融化。那黑暗清新,散溢著泥土的芬芳,干凈得沒一點渣子。三兩個螢火蟲在遠處飛舞,大人說拍拍手。它就能沖你飛來。我們就拍著手,嘴里一通亂喊,果然看見一只螢火蟲越飛越近,最后繞過樹木,飛進我家的院墻。我們跑進院門,見那只螢火蟲飛得有一人高了,就一把打在地上,然后拾起來倒捏著頭,露出它發(fā)光的腹部,在黑暗中掄起胳膊,螢火就滑出一圈一圈的光。我晃著它跑出院子,用它來吸引更多的螢火蟲。后來,我看見更多的螢火,它們照亮了一條道路。
我對夜寄予幻想。
那時我已長大,自己住三間老屋。夜像家鄉(xiāng)的老屋,老屋的氣息寧靜安祥。屋后面是小路和莊稼地。后墻上開兩個小窗,像老屋的兩個耳朵。我能從這兩個耳朵清晰聽見莊稼葉子的磨擦,或過路人偶爾走過時的腳步與對話。幾只壁虎在窗外趴著,伺機捕獲被燈光吸引的昆蟲。如果有雨,就能聽到莊稼葉子更動聽的演奏,那聲音據(jù)說曾被音樂家寫入鄉(xiāng)村音樂經(jīng)典。院子里有棵梨樹,風(fēng)雨大的時候令人擔(dān)心,半夜里能聽見梨子落地的聲音,或砸碎在磨盤上的聲音。它們使夜顯得富有。
但是我越來越失去黑夜。生活的碎片被燈光照耀,反射出彩虹,辨不清面孔
那是午夜或凌晨,鐵鏈鎖著大門,我沒帶鑰匙,只好翻門而入。大門被弄得嘩嘩作響,整條街都能聽到。有一雙眼睛從窗戶后面看見我,認出我,但并不說話。大樓上一個窗口睜開,有人徹夜不眠,等早晨來人接班。一排路燈在我面前伸展,是一些聲控?zé),不管我走路多輕,只要走到跟前,它就打開,為我照亮道路,同時還照亮我的臉,我的表情,以及地上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