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朝向精神世界的觀望
如果有人問我最喜歡及崇拜的音樂家,我會不假思索地說出巴赫,如果只能提及一位音樂家,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巴赫。當然提起熱愛的音樂家,他們的作品可以說無法窮盡,貝多芬的偉大不可否認,莫扎特的天籟之音很難讓人企及,當然還有勃拉姆斯、舒伯特、肖邦、柴科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但如果只能說出一個名字,那就只能是巴赫,如果讓我再說出一個,那應(yīng)該會是勃拉姆斯。雖然這樣的說法可能很見仁見智,也不見得就有什么深刻的道理,但既然是自己主觀的喜歡,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喜歡巴赫在很大程度上和幾位演奏家有關(guān),一位是大提琴家卡薩爾斯、一位是小提琴家米爾斯坦,還有兩位是鋼琴家古爾德與里赫特。其中卡薩爾斯和古爾德似乎和巴赫更接近,幾乎是每提起巴赫的音樂,必定會提到這兩位演奏家,而每提起這兩位演奏家,也必定會提起巴赫的?ㄋ_爾斯演奏的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可是說是最經(jīng)典的作品,雖然當時的錄音效果實在不敢恭維,但仍然不會影響音樂演繹的熠熠生輝。我不舍得把原版的音樂拿到車里聽,就把《愛樂》隨雜志送出的卡薩爾斯演奏巴赫的CD放在車里,朋友聽到以后,說那聲音仿佛是在鋸木頭一般,說得我當時真是哭笑不得。即使把原版的錄音放在家里好些的音響中,那聲音仍然顯得偏干偏澀,而且應(yīng)該說,卡薩爾斯使用的琴也不是最好的,但無論如何,首先是他完整地演出并錄制了這些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我認為也是巴赫最優(yōu)秀的作品之一,使這些作品得以流傳和受到人們的注意,并成為為數(shù)不多的大提琴作品中的保留曲目和經(jīng)典曲目,似乎也成為了大提琴家朝圣的所在。據(jù)說卡薩爾斯在很長的時間里都保持著一個習(xí)慣,每天清晨他都會彈奏一首巴赫的平均律,作為不斷貼近巴赫音樂以及對巴赫音樂保持著感覺的一種方式,而這樣的方式多么象一種朝圣,是那樣的虔誠,所以,透過卡薩爾斯的蒼勁而又溫暖的琴音,我好象真的可以和巴赫的音樂走得很近。
王健演奏的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也讓我覺得離巴赫音樂的精神很近。雖然王健并沒有巴赫音樂特有的文化背景及宗教背景,但他對巴赫音樂所要訴說的東西卻把握得那樣準確:“它們不僅僅是優(yōu)美,還有我們在現(xiàn)實世界中不能實現(xiàn)的理想境界。對于我來說,這是朝向另一個精神世界的觀望。巴赫的音樂有很多旋律表現(xiàn)了中國人的生活哲學(xué),比如謙遜、愿望不要成為欲望、喜愛但不一定占有。中國人欣賞巴赫組曲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他們盡管理解它而且喜歡它,卻總是把它當作別人的東西。我認為這就是我所要做的,如果足夠多的人聽我演奏并說:他很像我們,我就有能力推倒這個藩籬!
提起平均律,當然喜歡古爾德,他是最初帶我聽平均律,并且一下子喜歡上這個作品,甚至逐漸地越來越喜歡巴赫的第一位演奏家,他把巴赫的平均律彈得飛快,我也是后來才有這種感覺,因為古爾德的演奏只用了三個多小時,后來我聽蘭多芙斯卡用羽鍵琴演奏的平均律,錄音竟用了五個多小時,不過不得不承認蘭多芙斯卡彈奏的巴赫非常從容,一派古色古香的味道。但我仍然最喜歡古爾德的平均律,我認為他的速度,他的擊鍵都是很恰當?shù),反而在聽別的演奏時總嫌慢了。我還以為再也不會喜歡別人彈奏的平均律了,甚至我最喜歡的鋼琴家之一季雪琴彈的平均律,也不能讓我真正的欣喜。但我聽到里赫特的平均律,卻還是喜歡。里赫特的演奏和古爾德完全不同,有時有些不敢相信他們這是表達的同一個作品,古爾德的平均律超凡脫俗,里赫特的演繹則無論速度還是演奏方法都中規(guī)中矩,但他演奏時琴的音色似乎更透明,配合著他有些浪漫的演繹,竟也可以非常迷人,我還一直以為巴赫的平均律不適宜這樣表現(xiàn)哩,因為它們最初是作為練習(xí)曲寫的。當然,練習(xí)曲又怎么樣呢,那首肖邦著名的練習(xí)曲第三號,被阿勞彈奏得讓我的心都顫抖了起來。后來的人還給肖邦的這首練習(xí)曲加了標題:《我心中的歌》,這個標題應(yīng)該是非常適合的吧。
人們往往喜歡說建筑是凝固的音樂,而音樂是流動的建筑,實際在音樂中最給人建筑感的可能就是巴赫的音樂。巴赫的音樂好象不是線性的,僅僅流瀉下去,他的音樂結(jié)構(gòu)感很強,仿佛每個樂思、每個旋律都是一個細節(jié),你要等這些細節(jié)完成了,就看到組合成的氣勢恢宏的宮殿,在這種時候我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從前我曾經(jīng)特別喜歡柴科夫斯基與拉赫瑪尼諾夫的東西,喜歡那種可以讓人燃燒的激情,那種深刻的憂郁,還有那種濃烈得化不開的情感。但是這些年我卻越來越被巴赫音樂人文的精神所戰(zhàn)勝、所征服,我癡迷于巴赫音樂所帶給我的“朝向另一個精神世界的觀望”。

